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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九章:夜半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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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月后。

唐州,比阳县境内。

临欢一进客栈便瘫坐了下来,庄青如也是一脸倦色,或者说,他们几个的脸色都不大好。

“就算是赶路,也不用这么急罢?”临欢趴在桌子上,眼睛里的神采早已不见。

寇召贴心地送上一盏热水,“小娘子,喝口水。”

游璟坐在她身边道:“老人都说过段时间天气要变,我们得错开。”

也正因为这句话,他们从合川出发,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赶路,堪堪赶在天气变坏之前到了唐州。

“今年的天气确实多变。”陆槐道:“既然到了地方,那咱们便多休息几日,这间客栈还算不错,大家可以好好睡一觉。”

说罢,他转身去了楼上,他也被折腾的不轻。

这一次出门有陆槐、游璟、庄青如和临欢,加上一路打点的陆管事和寇召,总共也就六个人。

算是轻装上阵,力求不拖后腿。

庄青如还记得半个月前,她执意跟着陆槐等人离开合州的时候,薛老太医那不争气的怒视。

明明庄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,她可以跟着他好好学医或者回家去,偏偏要跟着陆槐满世界跑,真是自讨苦吃!

庄青如权当没看见,左右薛老太医是个坐不住的,等来年春暖花开,他必然会出门云游,自己宁愿跟着陆槐到处跑,也不想跟着薛老太医去山里挖草。

她听说明年春天丘将军等人会在洛阳受审,她还没去过洛阳呢,少不得要去瞧瞧。

况且,兄长过完年之后也会去洛阳,她到时候可以与兄长汇合,多周全的安排啊!

临欢甚至承诺可以带自己去紫薇城转转。

那可是紫薇城啊!是历史上唯一的女帝居住的地方,光是想想都已经很激动了好吗?

这促成了她大冬天跑来唐州的最大动力,据游璟所说,他的好友之一便生活在这里,等他了却心结,他们便可以去洛阳了!

庄青如越想越兴奋,直到半夜才浅浅睡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间,她似乎听见有人在高声叫喊,混乱的叫嚷声、激烈的喧嚣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。

为了安全,庄青如、临欢和寇召住一间厢房,等她起身张望的时候,寇召已经提着剑守在了门口。

“寇寇,怎么了?”临欢也醒了,含糊地叫了声。

寇召神色严肃,压低声音道:“有人来了。”

话音刚落,敲门声响起,陆管事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,“青丫头,你醒了吗?楼下出事了,阿郎让我请你下去一趟。”

庄青如瞬间清醒,一边起身,一边答道:“这就来。”

能让陆槐这个时候叫她下楼帮忙,庄青如只能想到楼下有人等着她救命。

果然,等她下楼的时候,楼下的厅堂灯火通明,整座客栈似乎都活了过来,借住的几个行人客商纷纷聚集在厅堂里。

客栈的掌柜不停地道歉,赔礼声都快要把旁边一间厢房里的叫喊声给压了下去。

陆槐和游璟早已等着,见庄青如下来,前者言简意赅道:“方才来了一辆马车,车上有一位怀孕的妇人,似乎是受了惊吓,如今不大好了,这里没人会医术,也没有稳婆,我便想让你去看看。”

这么说,那房间里的人便是这位妇人了,庄青如点点头,脸色顿时变的严肃起来,“我尽力!”

陆槐见她答应,连忙带着她走到那间厢房外,对里面的人道:“这位郎君,我家小娘子会些医术,不如让她给尊夫人看看?”

厢房很冷,里面只有三个人,一个狼狈焦急的郎君,一个忙前忙后的丫鬟以及床榻上躺着、不断呻吟的妇人。

那郎君听见有人会医术,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,立刻起身道:“多谢郎君!还请小娘子救我夫人性命!”

看得出来,这位郎君不是拎不清的人,这个时候倒没有废话,直接让庄青如进了房间。

庄青如一见床上躺着的妇人便觉得有些不好了。

她的肚子高高耸起,面色惨白,汗水染湿了头发和脸颊,身下的血不停地往外面流出。

这是要生产了,庄青如立刻做出判断,“快,去准备些炭火,叫人烧热水!准备干净的帕子、剪刀!除了这个小丫鬟,其他人都出去!”

那郎君顿时懵住了,还是陆槐拉了他一把,将他带出了厢房。

厢房的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。

庄青如一边摸着妇人的脉搏,一边轻声问道:“几个月了?”

小丫鬟忙着起炭火,床榻上的妇人听了她的话,咽下嘴边的呻吟,有气无力道:“八个月了……我们算好日子……准备回比阳县生产的,啊!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庄青如异常冷静,“接下来你少说话,保持体力,我说怎么做,你就怎么做。”

“好。”那妇人看似娇气,可性子确是强的,她明白这个时候能救自己的,可能只有眼前这个看似年岁不大的小娘子。

方才下楼的时候,庄青如已经将银针带了下来,这个时候正好用的上,直接给她扎上两针止血。

这是庄青如第一次接生,她不知道会不会顺利,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。

要么母子平安,要么一尸两命!

“来,跟着我呼吸,吸气、呼气……”

门外的人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,客栈里的客人这时候也不睡了,妇人们帮着端水送药,男子们则忙着安稳那位失魂落魄、不知所措的郎君。

“都怪我!都怪我!”那位郎君懊恼极了,“本来说好不回去的,偏偏我阿娘病了,沁娘说回去看看,早些回来便是,谁知道……”

他的衣裳和手上都是血渍,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,不知道是被吓的,还是被冻的。

游璟上前安慰道:“兄台莫要自责,尊夫人不会有事的。”

里面又传来一声惊叫,一大盆血水又从里面被端的出来,那郎君的脸色变的更加惨白,要不是游璟拉着,他只怕要闯进去。

“沁娘,你坚持住!别怕,别怕啊!”

男子沙哑的声音和里头女子微弱而撕厉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,听的人心里七上八下,生怕传来不好的消息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厢房里面传了出来,划破了寂静的夜和焦躁不安的心。

“太好了!”

“生了生了!”

“这嗓门一听就是个大胖小子!”

客栈里的行人发出热情的欢呼,还有人走到那郎君的面前,冲他拱手道喜,“恭喜恭喜!你做父亲了!”

那郎君愣住了,耳畔只有婴儿啼哭的声音,那声音如此动人,响彻心扉,“我,我当阿耶了?我当阿耶了!”?客栈顿时陷入欢呼中,来自四海八荒的人分享着生命的喜悦。

……

一夜未眠,第二天起不来是正常的。

好在他们本就打算在这里呆几日,等休息好了再出发。

庄青如醒来的时候,临欢和寇召都不在房间,她打开窗户,看见屋外阴沉的天色,实在猜不到准确时间。

不过等她下楼,她便知晓了。

“什么?都未时了?”庄青如揪着自己落在耳鬓的头发,哀嚎道:“怪不得我这么饿,原来已经错过两顿饭了!”

陆槐将自己手边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,轻笑道:“先吃点垫垫肚子,陆伯已经去灶房给你准备热食了。”

庄青如苦着脸往自己的嘴里塞点心。

要不是实在饿的慌,她才不想吃这些生冷的点心,就算陆槐给她沏了热茶也没用。

“临欢和游璟呢?”庄青如吃了两块点心,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。

“他们出去了。”陆槐解释道:“游璟想去打听一下好友的情况,临欢非要陪去。”

庄青如对临欢的决定一点儿也不意外,只要不在皇宫,她对哪里都好奇,更何况有游璟陪着,她自然乐的出门。

“对了,你休息的时候,江郎君派人来问过你。”陆槐道:“他说等你醒了便来谢你。”

庄青如回过神来,想起了昨天晚上接生的孩子,“对哦,我昨天晚上好像是替人接生了来着……”

她就说怎么会这么累,长途跋涉加上昨天晚上忙了一夜,不累才怪。

陆槐正想说两句,眼尾扫到后面,连忙站起身,“江郎君?”

“陆兄,庄大夫!”

庄青如闻言,也跟着站起来,与陆槐一道看向来人。

这么一看,倒是把庄青如给看呆了。

只见一位与陆槐差不多年岁的郎君向他们走来,他面冠如玉,朗眉星目,像是挺立的劲松,又像是温润的美玉,尤其是他的眼睛,丹凤含情,恍若星辰。

好一个偏偏公子,如玉郎君!

陆槐也感觉眼前的郎君容貌俊美的有些过分了,这与昨天晚上那个狼狈的身影相去甚远。

而且,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郎君有些面熟。

“庄大夫!”江立鹤激动地朝庄青如深深鞠躬,“多谢庄大夫救了沁娘和孩子!大恩大德,江立鹤无以为报!”

江立鹤?陆槐觉得这个名字更耳熟了。

庄青如没有察觉到陆槐的异常,她示意江立鹤起身,问道:“你家娘子和小娘子可还好?”

江立鹤更感动了,“都好!多亏了庄大夫的药,她们已经睡下了。”

“不必客气。”庄青如摆摆手道:“药本来就是用来救人的。”

昨天晚上孩子出生之后,沁娘便昏迷了过去,她流的血太多了,加上刚生完孩子,用尽了气力。

庄青如得知他们没有准备人参之类的保命药材,忍着心痛将自己的宝贝药丸送了出去,那可是当时给陆槐用的那种,剩一口气都能吊回来。

“你们也太大意了,她的月份已经这么大了,你们什么都不准备,还出远门。”庄青如半是责备,半是后怕道:“若不是她命大,就是再用十枚药丸都救不回来。”

“这件事都怪我!”江立鹤低下头,“若不是怕我为难,沁娘也不必随我回去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不自然,似乎有些难言之隐。

庄青如无意窥探他家中事,只道:“她现在身子很虚,要好生照顾,莫要见风,也莫要着凉。”

江立鹤连忙问道:“那,她什么时候能乘车?”

似乎是害怕庄青如误会,他解释道:“不瞒二位,我家就在比阳县城,距离这里不过一日路程,我想将沁娘带回家中,那里有奶娘和婆子照料。”

实际上,他们并不是没有准备,早在沁娘刚怀孕的时候,他便开始寻人了,只是老家突然出事,他们的孩子才会在半路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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